Mustafar.

血胎梦

避雷作者,一通乱写。梦里的东西不作数。

  

又是一夜的厮杀。

男人将已有裂痕的巨大铁块架在路旁的榕树上,那棵树很老,即使五人合抱也无法将其粗壮的主干围拢,树根盘虬卧龙般伏在地上,像这个荒废坟地的守墓人。

他靠着榕树下滑,终于筋疲力竭地坐在湿漉漉的地上,那里浸着魔物的血,一汩汩顺着孔洞向不远处下坡的小路流去,一直通向墓园的入口……体位的变化牵扯了伤处,妖精围着他胸前的狰狞伤口打转,唠叨着诸如“鳞粉不是被你这么浪费的”废话,让星星点点的荧光在这黑得滴墨的夜里亮得可怖。

他突然很想睡一觉,已经两天没有睡过了,魔物们应该不会再出现——是时候和尸体们一同睡一觉不是吗?

妖精翅膀振动的声音几不可闻,许久未曾合上的眼皮也挂上巨石,他终于能在今夜安眠了吗……

 

那是篝火的声音,噼里啪啦响着,紧接着是烤肉的香气,悄悄钻进鼻孔,将好不容易昏睡一场的可怜人勾起。格斯下意识抹了一把干裂的嘴唇,却只感到手背的滑腻。

那是油,大概是羊肉,还带着一丝膻味,混着油脂味儿格外浓烈。他诧异地抬头,想寻找什么的身影,却只感到脑子一闪而过的顿痛,再想也只剩一片空白。

 

“喂!格斯!发什么呆呢?”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右前方不远处传来,引起心跳的漏拍,“你小子不会在这里睡着了吧?”

那是哥尔卡斯,嘴里叼着不知哪摘的狗尾草,踱到格斯面前在一口呸他旁边,一如既往的不屑。

“格里菲斯还在里面躺着呢,你居然在这儿睡觉?”

“……什么?”

像是听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哥尔卡斯一把抓起格斯的领口,明明比男人较矮的身躯突然大了不少,像抓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格里菲斯暴雨里把你从河里捞出来,你倒是白眼狼……算了!”格斯被一把掀翻在地,脊背砸上树干有些疼,这才意识到自己背后包着绷带,胸前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看来自己是在这烤衣服的。格斯迅速得出这个结论,试图想把一切和记忆对上号,但脑袋里只有哥尔卡斯的话回荡。

“格里菲斯怎么了?”他撑着地站起来,想去格里菲斯帐里看看,莫名的恐惧淹没了他,像一双扼在咽喉的手不断收缩着,挤压着稀少的空气。

哥尔卡斯并不打算给他正眼看,虽然他一贯如此,现在也是翻了白眼走人,让格斯自己快点滚出鹰之团。

“不知道当初格里菲斯看上你什么,真是的!”哥尔卡斯气愤地对草地泄愤,被格斯给拉到一边,正想和这瘟神干上一架,倒是见他着急忙慌地往营帐最里面赶。

“切,这下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

 

格斯在奔跑,可双腿却不听使唤,软趴趴的,时不时还绊着自己而跌进草坪。背上、胸口的伤口很痛,还伴随着烧灼感,头也一阵一阵的发麻,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脚步,仿佛背后追着自己的是洪水猛兽。

他想自己只是怕,没来由地觉得格里菲斯会死,就像甘比诺一样,喉咙被割开了摔在自己耳朵边上,最后一口气喷进耳窝里还热着……

他在进帐的时候摔了一跤,动静不大,却还是吵醒了浅眠的人。银白色长发铺在床榻的一边,生着火的营帐里那人出了一身汗,白衬衫背后早就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透着一股凉意。

“格斯……?”他看着男人转头,半边身子还侧着,对着他扯出笑容。他竖着食指抵在嘴唇上,“嘘”着格斯,亮晶晶的一对蓝眼往帐外瞟,格斯跟着他往外看,掀开帘门才看见睡着的卡斯嘉。

“让她休息一下吧。”躺在床上的男人又摆出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烧得泛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在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一排小牙泛着火光,像什么白蓝色火苗在风中摇曳,再被他一口吞吃入腹。

格斯的喉咙没来由地紧起来,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角,伸手想将格里菲斯额前被汗浸湿的一缕白发给拨回耳侧:

“你……你还好吗?”

不知怎的,他觉得格里菲斯怪怪的,眼睛亮得可怖,像小时候月亮下的野猫,盯着他一动不动,嘴角也噙着古怪的笑,没有平时运筹帷幄的模样。

“没事,只要你下次不自作主张往河里跳就好,”格里菲斯撇过头,躲开了格斯贸然伸出的手,又溜进毯子里裹好,“我可不想再去捞你第二次……”

“啊……是我太急躁。”

没人应答,帐篷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格里菲斯似乎睡了过去,背对着格斯蜷着身子,让他联想到水里的田螺,或是之前在街边摊贩上吃过的牡蛎,内里的肉颤抖着,收缩着,窝在母贝上安睡……

火很暖和,甚至让人有点发热,他瞧着格里菲斯背后濡湿的大片,想把人叫起来换身衣服,总不好让病人再着凉,却在手触碰格里菲斯手臂的一瞬烫了一下。

他在发烧。格斯清醒了许多,之前有些生锈难以维继的头脑像灌了润滑油,几乎出于从军多年的人本能,开始将格里菲斯从床上拉起来叫醒。

他不知道格里菲斯为他受了什么伤,那不值当,尤其是现在还发起了烧,这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凶险的事。格里菲斯叫不醒,格斯拍着他的脸,那张魅惑许多少女的脸现在被他掐出红印,主人却只是蹙眉,烧的干裂的唇因牙关的颤动而抖着,呼出来的气也全是滚烫的。

他被格斯抱着脱了湿掉的衬衫,再被塞进毯子里裹成个蛹,格斯的声音朦朦胧胧灌进耳朵,又把他拽回恼人的头疼里。

格斯在叫他的名字,模糊的视线里是男人硬朗的脸,晒得黝黑,不像自己瓷白的皮肤,总是让他想起草原上疾驰的骏马——头很疼,他知道这是着凉得紧了,病来如山倒,连着几天攻城紧绷的弦在把格斯从水里捞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彻底断掉,格斯倒只是磕碰划拉了几下,自己却痛倒在床上久久不能起身。

“我没死……别晃了格斯……”

“你刚刚真吓着我了。”男人把手搭他额头上,干燥又温暖,挖着脑髓的勺子似乎也能消停一些,可惜他一移动身子就眩晕,恨自己不能把额头往那双手里塞得紧些。

“我去叫卡斯嘉,你这样不行……得找医生!”

那双手抽开了,像骏马一样热烈的气息也在远去,躺在床上的男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得翻身去捞那只手,抓着小拇指和无名指不肯放开。

“别去……我不想被他们知道。”

“可我不会……”

“没事,你留下来陪我就好……”

那双手又回来了,将他塞回毯子里裹好,端着盆水坐在他身旁。水已经被火烤热了,帕子也无法起多大降温作用,那双手又拿出他的手臂开始擦拭,沉默地游走在他皮肤之上。

后脑勺像是有几千根针在扎,或是一个铁锤敲打着钉子,一下一下,血管似乎也快被涌上的鲜血冲爆——他从鼻腔嗅到了铁锈味儿,刺痛的鼻腔连着眼眶,激起了一层水雾蒙上那对天蓝的瞳孔。

“格斯……”

“嗯?”

那帕子挪在他胸口,手不知怎么放,最后还是沿着格里菲斯的下巴一路往下擦拭。

“很痛……”

“肚子吗?还是心口?”那双手按上了肋骨,勾勒着检查肋骨是否骨裂,帕子崩裂的丝线擦过乳头,勾得格里菲斯一阵颤栗。

“头,头痛,像有钉子……”他想自己失态了,眼睛里的水汽还没有消,他倒像挺着胸脯渴求下属抚摸的荡妇,哪还有团长的威严。

可那双手太暖和了,像要把人捂化,捂化他浑身的冰,把他架在火里,让火灼掉一层皮——他渴望格斯的体温,格里菲斯悲哀地意识到这一点。

然后男人拖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白发轻轻地抽出来搭在一旁,刚刚擦过身的帕子拧了水盖回额头,温温的薰着他。

“你睡吧。”

“……”他没有回应,格斯的喉咙还是紧,虚按着格里菲斯太阳穴的手有些微颤,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发现自己的僵硬。

帐里的火依然孜孜不倦地燃着,肆意卷着火舌,却在这黑暗里显出暧昧。格里菲斯的呼吸时轻时重,喷在指缝间,因发汗而有些冰凉的鼻尖时不时点上掌心,仿佛在为自己点痣。

那好看的唇微张,露出里面一排小牙,像夏夜的蓝色火焰,静静消耗着二人间的氧气。

 

  

他又睡去了,眼皮搭下来合上,撑着头的左手落在格里菲斯的白发边,梦里也抓着,光滑得仿佛丝绸……他抓着,握着,总感觉不真实——真有格里菲斯这般的人吗?雌雄莫辨的俊美外皮,贵族的风范,高超的领兵技巧,令人迷醉的嗓音,全都加诸于这个男人,他就像一场幻梦……

梦里听见喘息,他听见婴儿在血泊的啼哭,血水呛进肺里,脐带缠着手臂,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抱着他,甘比诺抱着缝了女人头的狗。

他想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黏腻的血泼在他身上。

  

“从尸体肚子里掉出来的孩子……”

“不吉利……”

“抓住他!他杀了甘比诺!”

“他的舌头……护身符……”

铺天盖地的血海翻滚着,一个巨浪将他扑倒在地,他能感觉无力的四肢在缩小,骨头被碾碎的痛感席卷全身。

他变回了婴孩,死尸的羊水将他包裹,就快要窒息,眼前白发男人瘦削的身躯在腐烂发霉的地板上蜷缩着,像一只蚌。

“格里……菲斯!”

那个蜷缩的身影越来越小,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缺氧后的耳鸣啸叫着。

“逃吧……”

他看见男人回头,头盔里是若隐若现的红色肌肉。

“你杀了我,就像杀掉甘比诺。”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格里菲斯。”

一滴泪滚出空荡荡的右眼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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